2023-05-10 14:56:27
死刑存废之争由来已久，然而不外“成本分析、同态复仇”。尽管结论清晰简洁，但充分、强力的说理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
老张要写关于死刑方面的文章，电话要帮忙找一点有深度的书，给他梳理个大体的读书大纲。借机翻了几本煌煌数十万言的有关死刑的专书“巨著”。结论自是寻常，毕竟，慎用死刑基本上已经完全占领高地，废止死刑说起来也好像比杀杀杀高大上许多。不过，巨著自然是巨著，要把常识的结论掰开了揉碎了写上几十万字，没点功力，万难如愿。只是，兜兜转转也都还是那八个字：成本分析、同态复仇。
窃以为，结论固然重要，分析路径的逻辑性同样，甚至更重要。瞎猫碰上死耗子式的结论可接受，偶然性毕竟太大，这又怎么称得上理性分析呢？是，废止死刑是大势所趋，国家也在努力为之。但，无厘头式的解读，真的对此有帮助吗？未见得。
没死人所以不用死
有关于经济类犯罪废除死刑的观念已经进展到实质阶段了，看官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为此观点做论证的专家学者甚至普通公知的论述。知网上的论文，进入21世纪，仅仅以“经济类犯罪死刑”为题的就有百余篇，注意，是以此为题，不是关键词之类。“”、“从理性出发谈经济类犯罪死刑废止”、“”……如果你以为仅仅学界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要看看各大门户网站关于此问题出奇一致的评论就可窥知一二了。
道理怎么翻来覆去、眼花缭乱，归拢起来却简单异常：他们的行为没死人，所以不用死。典型的同态复仇，用刑罚的方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的前提是有另外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死了。而，某些走的远的专家眼中，钱的事情，毕竟只是钱，在结构成一般等价物的代替品，又或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怎么也很难扯到死刑上面去。
还有个说法是，杀了这个人与社会毫无好处，徒然损失了一个也许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者。请注意，同态复仇在此处是被作为逻辑的起点的。如果真的按照这个逻辑来，那还真的就不能死刑，毕竟，是贪了两百万值一条命，还是贪了两个亿值一条命？那么，再进一步，贪了两个亿得死的话，那么杀个人再花两个亿能解决吗？如果贪了两个亿也不用死，那么，这些钱背后难道就真的没有牵涉到人的命吗？难说的很吧。反过来说，如果你真的从社会危害性说，从行为侵犯的法益来说，杀了人和贪了钱孰重孰轻，就不好用同态复仇分析，也压根就分析不清吧。
死了人的怎么不死
慎用死刑的多数都赞同经济类犯罪不适用死刑，暴力类的慢慢来。废止死刑的性子急的多，万一杀错了呢？杀错了的话就无法挽回了。即使杀对了人，那么杀了这个人有什么用呢？那个被这个人杀死的冤大头怎么也活转不过来了。杀了这个对社会福利没有任何帮助，只是无端减损了另一个人而已，还论证了一堆同态复仇的原始和野蛮。
再请注意，此处同态复仇是被作为批评对象的。药家鑫案时，。林森浩案时，。两人在校的同学校友也都有类似的言论以期能够免其一死。是否应判死刑按下不表。免其一死的理由看得让人心惊胆战，特别是林案中几多学生联名，要知道，那是号称中国一流学府的复旦。理性思考的能力，仅仅如此吗？
经济人与生物人
先说“成本分析”。从经济学帝国主义开始，人似乎最终都被还原为了经济人，就是那个干瘪的，只剩下自我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于是，基于此，所有的行为的合理性甚至合法性的讨论都集中在投入、产出、利益核算上面。贪钱了是损失了，搞死了贪钱的更是白白损失多了些。杀了个人已经是损失了，再搞死杀人的人损失就更大了。而且，据说，大数据分析了，杀了犯事儿的这个于事无补，也就是说杀了这个人的损失换不回预期的利润。
再说“同态复仇”。复仇或者说报复，最早是生物学上的概念。在这里，复仇被作为一个不证自明的人的本性来使用，从而得出了那个多数人都认可了的经济类犯罪不杀人。但复仇毕竟只是一个现象，生物学差不多一个世纪前就将复仇作为一个问题重新加以分析，从利己与利他，甚至扩展到互惠性利他等等。也就是说复仇心态对于作为生物的人来说，是一种可能由多种更基本的人性因素导致的现象。不简简单单是什么没死人就不用死的逻辑。
说到这里，可能又要被高地上的人喷是支持死刑了。恰恰相反，我反对死刑，但并不是在批同态复仇野蛮和做什么成本分析的基础上的。这个观点在小范围曾经讨论过，喷的人不少。
忽然想到鲍鹏山先生前段时间微博上的一段话，深以为然：“我越来越发现，我们社会最缺的，不是任何别的，是智商。智商低的基本特征就是无法判断复杂之事或无法用稍微复杂一点的眼光看待事物：看问题一根筋，在定性上非白即黑，在定量上一与多没有区别。低智商的社会，是一个残忍的社会，而且是一个涣散且溃烂的社会……”。如果这事儿蔓延到号称“社会的良心”的学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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